小雪,冬季的第二個節氣。
《群芳譜》記:「小雪氣寒而將雪矣,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。」此時天氣愈漸寒冷,空氣中的雨水遇寒成雪,但雪量不大。北方初雪將至,南方氣溫下降,仍是枫落吳江,晚秋輕霜的景象。
北風一念,落雪為安,生一方火,围一炉茶,于人間煙火中,静候一場初雪。待漫天飛雪之時,梅花就開了。
冬月,小雪日。
此時節,疏雨夢殘,雨凝成霰,渐作飘雪。花月隨風去,今逢新雪霏霏,玉蝶滿地,宜踏雪寻梅,暗香盈袖,宜焙火新酒,長醉不归,宜围炉夜話,煮雪待君來。尋常風月,等闲談笑,萦心小雪,輕落眉間。大雪是意境,小雪,是一種心情。
陸遊有詩雲:「檐飛數片雪,瓶插一枝梅。」檐外飄雪如螢,恰似柳絮風起、飛花穿庭。靜坐案前,瓶中斜梅,獨現一角,暗香往事,隱沒浮現。茶煙起,不必等誰來,自有一份安适与怡然。
虹,音洪,阴阳交會之氣,純阴純阳則無。自小雪始,雨水凝成阴雪,彩虹藏匿不見。小雪後五日,天地不通,阴阳不交,此為「阴盛阳衰」之象,苍茫大地,一片萧瑟之景。岁末终了,万物凋零,待阳氣下藏地中,阴氣閉塞,真正的寒冬即將到來。應是沉香落滿了妝台,照不亮案上的金釵,看得鏡中人青丝如黛,转眼卻是鬓間霜白。花雪已去,流年奈何。少時赏雪琼楼上,暮色溫如酒,飞雪似杨花,而今只道冷酒微寒,人生飘零处,轻命倚危栏。小雪,只用一枚淡淡的「小」字,告知你,生命的轻盈自在。似遊雲,隨風起舞;如雪松,寂寂無言。羁旅之人,或孤舟對雪,看江楓漁火;痴心之人,或南山踏雪,倚杖尋梅;相思之人,雪夜围炉,知己清談,小得圓滿,亦是期盼。小小的雪花坠入手心不見,小小的火光照亮冬夜,小小的人兒拾起行囊,此後要一個人走他的天寒路遠……還好,人生尚有归处。暖阁偎红,雪煮炉铛涛沸,冬有小雪,日有小暖,岁有小安。古人雲:飛雪有声,惟落花間为雅;清茶有味,惟以雪烹為醇。围炉夜下,小火慢烹,细口慢呷,淡香清絕,待月色西沉,听飛雪漱漱落瓦,風煙俱净世无暇。比起世界的喧嚣,冬日更适合一人神遊度过。如唐末徐铉寫:「寂寥小雪闲中過,斑驳轻霜鬓上加。」征西府中,夕陽西下,獨自用新炉煮茶,院中霜菊萎谢,天邊归雁已去,忘卻流年,茶以当酒,不觉如詩。也想陸遊「青燈耿窗户,設茗听雪落」之雅致,冬夜肃杀,于一室之隅,点炭生炉,三五好友,围炉而坐,渴则敲冰煮茗,饥则拨火煨芋,促膝長谈,往事漸起漸散,待茶涼炉灭,一切又归于月色。寒燈紙上,茶湯尚溫,此時的茶便不再是茶,而是君子之間交心的媒介,像初冬的雪,細小晶瑩,有淡如水的人情。小雪日,一壶清茶,三两知己,拥炉闲話,谈古论今,此人生一境也。莊子曾說:「澡雪而精神。」意為天寒雪落,以雪洗身可清除杂念,明净心志,尽扫事境之尘氛,超然而脫俗。一場雪落,凝住世間尘俗,涤尽内心万滤,留下明净的性灵。莊子的智慧,是以天地修練己心,表里俱澄澈,肝肺皆冰雪,当是一种生命的修养。想明朝张岱湖心亭赏雪,五十年流光也看饱;王子猷雪夜访戴,兴尽而返;陸遊雪後烹茶,忘卻尘俗。雅兴随雪來,尘心逐雪销,落雪天有静心之气,淡雅之人亦有清幽之心。或許,人也應該有一颗冬天的心,在草木荣枯中見天地,在耕收有序中見众生,在古今圣贤中見自己,澄心静虑,方可素心清居。
俗話说:冬季进补,开春打虎。小雪是进补的好時節,当遵循「秋冬养阴」,宜吃滋阴潜阳、热量较高的食物,如腰果、山药、芡实、核桃、花生等。另外,冬宜补肾,多吃黑色的益肾食物,如黑米、紫米、黑豆、黑芝麻、黑木耳、黑枣等,不仅可补养肾气,还可以抵抗寒冷、润肺生津。人間飘小雪,灯火一日闲。
雪夜里,升暖炉,促足相依偎,静闻雪落无痕,手边应有一盞熱飲,一吊梨湯可润肺止咳,或是一碗桂花酒酿丸子,都會讓心裡暖暖的。冬藏之下,生命皆在呼吸吐纳,少思则心火自降,寡欲则肾水自生,收藏得力,阳气归根,宜多晒太阳、滚背,温水泡脚,早卧晚起,注意头部颈部保暖。不去管,那远行的大雁,何日才能归家;不去問,无言的雪花,將散落到何处天涯。红尘中,多少人欣然相逢,又有多少人,在云淡風輕里,匆匆别离。時光過眼,也許曾有一只飛鴻经過,也許將有一飛鴻而來,最終只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……最浪漫不過那句「何時杖尔看南雪,我与梅花两白头」。竟羨起,那株遗世的梅花,孤光自照,在老去的山間,等某個归人,倚杖看雪,从鮮衣怒马,走到淡然年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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